銀道祿
神農(nóng)架“野人”被稱為當今世界四大謎之一,早已聞名于世,并吸引著不少勇敢者前來考察探秘。1999年8月18日上午,來自山西的9名游客在神農(nóng)架一個叫白水漂的地方遭遇“野人”。
和張金星一起出發(fā)
聽說有“野人”出沒,我趕到瞭望塔。正在考察“野人”的張金星聽說我來了,興奮地趕過來約我一起去跟蹤考察。次日出發(fā),這一去就是四天時間。這四天里,我和張金星不但沒有找到“野人”,反倒在原始森林中迷路,差點丟掉性命。
據(jù)張金星介紹,這批游客發(fā)現(xiàn)“野人”正在穿越公路,“野人”受到驚嚇后,迅速離開公路逃到山里去了。他們在寬闊的公路上與“野人”相遇,目擊距離不足20米,看得非常清楚:直立行走,速度極快,通體黑灰色,長發(fā)披肩,身高1.7米以上,背寬無尾,背駝腿彎,像一佝僂者,兩步就從公路跨上2米高的陡坡。
我們順著“野人”的足跡開始上山,進入原始森林。張金星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十幾個殘缺不齊的腳印和“野人”走過的痕跡,這讓我們感到異常興奮。但是,再往前走,山上是黑森森的冷杉林,冷杉林下面是密不透風的灌木叢和箭竹林,古藤纏繞,荊棘叢生。我們穿行在原始森林中,地上是一層厚厚的腐殖質(zhì),“野人”的腳印已無法辨認。穿過冷杉林,我們于中午到達山頂。
放眼望去,只見山巒疊翠,林海茫茫。據(jù)張金星判斷,“野人”應該是沿著山脊到神農(nóng)架深處去了。我們今天爬了大半天的山,已沒有氣力再繼續(xù)跟蹤,老張決定到他設在此地的一個考察營地休息,明天再跟蹤考察。
營地是一座巖屋,坐落在半山腰上,背后靠山,前面是一片大峽谷,巖屋與周圍山石渾為一體,十分隱蔽,坐在洞內(nèi),山下一切動靜盡收眼底。
張金星一到他的“野考”營地,就像回到家一樣,放下背包,就忙著做飯弄菜。由于這里海拔高,大米飯根本煮不熟,飯是夾生飯,菜也只有一小碟花生米和一鍋已經(jīng)煮爛了的野菜。我吃了一小口,實在難以下咽,而張金星卻吃得很香。
我們迷路了
第二天早上,我們順著峽谷一直下到谷底。
這里山高坡陡,沒有路,我們順著山溝往下走,箭竹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遠看像一簇簇高山草甸,近看卻像一堵墻一樣地擋在你的面前,使你無法逾越。我們穿行在箭竹林里,上不見天,下不見地,只能像劃船那樣用兩只手撥開它們,貓著腰在中間摸索前行,每前進一步都十分困難,腳下全是長滿青苔的石頭和朽木,稍不留神就要摔倒。箭竹林里還有旱螞蟥和竹虱子,你只要從箭竹林里穿過,它們就趁勢沾在你的身上,然后鉆進你的衣服內(nèi)或大腿上,吸飽了血才肯離去,十分令人討厭。
這密密麻麻的箭竹林是野生動物棲息和藏身的天然屏障。我想如果神農(nóng)架真的有“野人”,而且“野人”就在我們1米開外,他知道我們來了,但是我們也是無法看到他的,浩瀚的竹海里,藏個把“野人”豈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下午,我們沿溪水而下,繼續(xù)趕路。途中遇上兩個山民正在溪水邊洗草藥。一打聽,知道了山腳下有一戶人家,于是我和老張決定趕到這戶人家過夜。
第三天按計劃是順著峽谷上山,然后從風景埡返回瞭望塔。
從老鄉(xiāng)家出來,有一條羊腸小道順著峽谷蜿蜒而上,山坡上是老鄉(xiāng)開墾和種植的一大片苞谷地。聽老鄉(xiāng)說,這里黑熊多,常出來偷吃他們的苞谷,一出門,我們果然就聽到了黑熊的嚎叫聲。我和老張為了給自己壯膽,一人手里拿一根棍子,一邊走路,一邊大聲吆喝,以驅(qū)趕黑熊和自己心中的恐懼。
我們再次進入無人區(qū),順著峽谷中一條小路而上。到了中午,小路在河谷中消失了,老張東尋西找也沒有找到路,我們只好順著河谷往上走。到下午2點,河谷也走不通了,我們進入一片深山峽谷,峽谷中陰冷而潮濕,一個深不可測的水潭擋住了我們的去路。
我們困在峽谷之中,進退兩難,走投無路。老張急得滿頭大汗,從懷中掏出那張不知是從哪里弄來的折得皺皺巴巴的神農(nóng)架軍用地圖看了半天,然后拿著指南針到四處察看地形,均無功而返。老張憑著多年的野考經(jīng)驗告訴我:我們迷路了,現(xiàn)在別無選擇,只有爬山,爬到山頂才能辨別我們所在的位置。這時天黑沉沉的,似要下雨,再也猶豫不得,于是我整了整行裝,收起相機,跟著老張從峽谷左邊繼續(xù)開始爬山。
與金絲猴擦肩而過
山勢陡峭,遍布密密麻麻的竹毛子,每往上爬一步都十分艱難。我學著老張的樣子,先用一只手抓住山崖上的竹毛子,然后奮力一蹬,躍身而上,用腳踩住下面的竹竿,再騰出一只手抓住前面的竹毛子,如此這般,一步一步地向上攀登??珊捱@些竹毛子并不任意讓你抓,讓你踩,每往上爬一步,兩旁的竹毛子便呼呼地直往你臉上刺來打來,刺得我睜不開眼睛,打得我臉上生痛,腳下的竹毛子像無數(shù)條蛇一樣死死地纏住雙腳,有時半天也掙脫不得。不一會兒,我的臉上、手上像被人用竹鞭子抽過似的現(xiàn)出道道傷痕,鮮血直流,頭上像掀開了一架蒸籠,熱氣騰騰,大汗淋漓。但是老張并沒有停歇的意思,他完全像個傳說中的“野人”,在山地行走健步如飛,如履平地。我只好緊緊地跟著他,拼命地往山上爬。
在山里行走,付出的氣力大,行進的速度慢,1小時走不到一兩華里。下午4時我們才到達半山腰。由于中午沒有吃飯,我餓得頭昏眼花,四肢乏力,再也堅持不住了,便向老張?zhí)嶙h休息一會,吃點東西再走。我攝影服中還有兩聽八寶粥,我一直想吃,但是老張硬是不讓吃,說這是我們的“救命糧”,要留到關(guān)鍵時刻才能吃。這時,老張見我似乎已經(jīng)虛脫,癱瘓在地,知道我實在不行了,便同意了我的請求。雖然一聽八寶粥填不飽肚子,但卻似一針強心劑注入我的體內(nèi),使我逐漸緩過神來。我們不敢久留,稍作休息又抓緊趕路。
突然,遠處山林中傳來一陣野獸的嚎叫聲,我們趕緊躲在一棵大樹后面,循聲望去,約500米開外的山坡有一頭黑熊,好在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黑熊的出現(xiàn)讓我們感到了恐懼和不安,我們加快步伐,以盡快離開這片危險之地。
下午5時,夕陽銜山,我們已接近山頂。這時,從對面山林中傳來一陣動物的喧嘩聲。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群金絲猴在一片樺樹林間跳來跳去,相互打鬧嬉戲。當時正好是側(cè)逆光,金色的陽光撒在金絲猴身上,勾勒出一道美麗的輪廓光,顯得更加金光燦爛。這群金絲猴大約有200多只,距離我們300米左右。我喜出望外,趕緊躲在一棵大樹后面,掏出相機,裝上望遠鏡頭,依托大樹,準備拍照。
鏡頭剛剛裝上,老張卻在前面不遠處回過頭來向我大聲吼了起來:“什么時候了,你還顧得上拍照片!你要命就跟我走,不要命你就在這里拍吧!”
老張這一聲怒吼如同一聲驚雷,把金絲猴嚇得落荒而逃。他這一聲怒吼也如當頭一棒,使我馬上意識到我們處境的危險。
在巖石下過夜
在神農(nóng)架最害怕的不是動物,而是迷路。近年來,在神農(nóng)架陸續(xù)發(fā)現(xiàn)了5具尸體,都是因為在林莽間迷路而餓死凍死的。今天我們在原始森林中鉆了一天,至今還沒有看到目標,天馬上就要黑了,張金星怎能不著急呢?我收起相機,跟著老張繼續(xù)趕路。
老張見我跟了上來,立即安慰我說:“馬上就到山頂了,到了山頂就可以看到公路,我們就有救了!”這時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可我們?nèi)匀粵]有爬到山頂,只好選擇在一塊巨大的巖石下面過夜。我去撿來柴火生起篝火,老張摸著黑到溝里去找水。剛把一切準備停當,突然電閃雷鳴,只聽一陣“沙沙沙”的雨聲由遠及近,霎時便來到我們跟前。這場山雨來勢兇猛,暴雨夾雜著黃豆大的冰雹鋪天蓋地地向我們砸來。
暴雨持續(xù)了近1個小時才停住,我們的衣服被淋濕了,更重要的是篝火被淋滅了。沒有火,原始森林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暴雨過后,氣溫驟然下降,饑餓和寒冷同時向我們襲來。
在神農(nóng)架,有“六月凍死人”之說。過去我并不相信,進了神農(nóng)架我才知道,神農(nóng)架“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這里的天氣如同變魔術(shù)一樣變幻莫測,忽而碧空如洗,忽而烏云滿天;這邊艷陽高照,那邊大雨滂沱。白天氣溫達30多度,到了晚上卻降至零度以下。遇上下雨天,常常還伴有風雪和冰雹?!傲嘛w雪”是神農(nóng)架的一大奇觀,也是神農(nóng)架神奇的魅力所在。
火,我想到火,我必須要把篝火生起來,否則我們將會凍死和餓死在這深山老林之中。但柴火已被暴雨淋濕,又沒有引火之物,在雨中生火談何容易!
我?guī)状紊穑瑤状问?。怎么辦?現(xiàn)在關(guān)鍵是要尋找到引火之物,我從巖石縫中想尋找一點干枝枯葉,但是遠遠不夠,于是我搜遍全身,從攝影服貼身口袋中找到了幾張稿紙,這是我隨身攜帶的“神農(nóng)架創(chuàng)作提綱”和一張自己繪制的神農(nóng)架創(chuàng)作路線圖,還有身上的一部分零用錢,我統(tǒng)統(tǒng)把它們掏出來,卷在一起,作為引火之物。在這個時候,我想到的是活命,什么創(chuàng)作,什么金錢,對我來說都統(tǒng)統(tǒng)不重要了。
火終于熊熊燃燒起來了,而且越燒越旺。火光映紅了我和老張疲憊、蒼白的臉,給我們帶來了溫暖,也帶來了生的希望。
老張身上只剩下5包方便面,但是我們誰也不敢吃。因為我和老張都明白,這5包方便面已成為我們的救命糧。
爬也要爬出去
好不容易熬到第四天天亮。老張出去找水回來,我們把剩下的5包方便面全都煮著吃了,一人燒了一瓶開水帶上,然后把篝火徹底熄滅,開始上路。
我的一雙腿像灌了鉛一樣怎么也邁不動。但是,在這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中,走不出去就意味著死亡。在這種時刻,誰也無法來救你,唯一的就是靠自己。因此我咬緊牙關(guān),跟著老張艱難地往山上一步一步地爬去。
爬上山頂,但并不是像老張說的“爬上山頂就可以看到公路,我們就有救了”,到了山頂一看,山上還有山,我們?nèi)匀辉诎肷窖?,前面一座更高的大山擋住了我們的去路?BR> 是老張判斷失誤?還是他為了鼓舞我的斗志而故意騙我?望著前面這座高聳入云的山峰,我心里叫苦不迭,心存的一點希望破滅了,我一下癱瘓在地,幾乎到了絕望的程度。但是我明白,我們帶的干糧已經(jīng)吃完了,今天如果不能突圍出去,我們必將困死餓死在這深山老林之中。想到家中80多歲的老母親,想到妻子女兒,想到關(guān)心我的領(lǐng)導和朋友,想到我未完成的事業(yè),此時此刻,我心里想哭,但是我沒有哭。
我的衣服褲子被石頭樹枝刮破了,臉上手上鮮血直流,鮮血、汗水和著黑土污泥糊滿了全身,唯有一雙眼睛還露在外面。我只有一個信念:我不能白白地死在這里!就是爬,我也要爬出去!
下午2時,我們終于爬上了山頂,遠遠望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目標——風景埡石林。我們張欣喜若狂,高興地跳了起來。
這時,只見老張從他身上迷彩服左肩衣袋中掏出一塊拇指大小的壓縮餅干,一掰兩半,把其中一半遞給我,說:“銀老師,我們有救了。趕緊吃點東西,準備下山?!?BR> 沒想到張金星還留有一手,令我欽佩不已。我接過餅干放進嘴里。他又把杯子里僅剩的一口茶葉水讓給我喝。但我堅決不喝,把水杯推給張金星,張金星又把水杯送到我手上。就這么一口茶葉水,我和老張推來讓去,誰也不喝,像電影《上甘嶺》中戰(zhàn)士們?yōu)橐粋€蘋果推來讓去,誰也舍不得吃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