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成
這里,林深樹茂,花徑通幽,云蒸霧涌,重巒疊嶂,殿宇巍峨,仙樂裊裊——分明是一處仙境。是的,《史記》和《康熙字典》等權(quán)威典籍都已載明:這里,就是人類始祖——女媧摶土造人、煉石補天的圣地。
這里,阡陌縱橫,田園交錯,沃野千里,茶香醉人,炊煙過處,雞犬相聞——分明又是人間。是的,川陜鄂商賈云集之地、竹山縣西部重鎮(zhèn)——寶豐鎮(zhèn)就在山腳。人間煙火,延綿千年不曾絕斷。
女媧山,就是這樣一個身處仙凡兩界的神奇地方。
游女媧山一定要選個有霧的日子。霧聚霧散,山上山下,一處便是仙境,一處又是人間。
剛登仙山,與上古女神談個心,又下小鎮(zhèn),與人間煙火共沉淪,這種體驗,只有女媧山給得了你。
倘若從竹山縣城出發(fā),沿346國道向西行駛40公里左右,行至寶豐集鎮(zhèn)的盡頭,舉目四眺,最高的那座山,就是女媧山,山上的殿宇,在此也隱約可見。
迎清風(fēng),沐云霧,旅靴緩步,漸漸便面紅氣促。倘行的是狹窄的小路,領(lǐng)頭的人臉上免不了沾上許多鮮露和蜘蛛網(wǎng)。抬眼望處,紅日射林,箭光斜橫,綽影散地,舉步必踏。時常有藏林的宿鳥,嚇得破空而出,有可能還掉落幾根羽毛;倘若碰到山雞野兔之類,突然奪路而逃,它嚇了你一跳,你也嚇了它一跳。
走不了太久,前面突然峰回路轉(zhuǎn),豁然開朗:景區(qū)入口到了。這里,其實也是一個登高望遠(yuǎn)的好地方。朝山下望去,你剛剛經(jīng)過的寶豐鎮(zhèn)就在山腳,你來訪的路,也清晰地展現(xiàn)在你面前。
漸行漸高,山風(fēng)過處,你已有了幾分涼意,仙霧從你的眼前撩過,似乎觸手可攬,卻總也抓不住。
越走,越靜。
曲徑通幽處,嶙峋怪石越來越多,山勢也越來越險。這時閉上眼睛,松語陣陣,泉韻悠悠,不絕于耳;仰望,亭臺樓閣已歷歷在目。
行不久,會見一閣樓高聳入云,煙霧過處,忽隱忽現(xiàn),如夢如幻,仿若瓊樓玉宇。待看到影影綽綽的“問天閣”三個字時,你已來到女媧山峰頂。泰山壓頂之感,會讓你胸悶氣短;你不敢仰望,低下頭來,又仿佛置身云間,形神都飄渺了起來。舉目四望遠(yuǎn)眺,祥光蔽日,盡收眼底,仙氣氤氳,迭蕩連綿。
拾級而上,會有一個小廣場,中間矗立著女媧雕像,手擎綠石,聳立云間。遙想當(dāng)年,“九州分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焰不滅,水浩不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惫焕⑹侨祟愂甲妫ιw萬世。而今,功業(yè)都化成了山石花木,融進了山水,銘入了人心,風(fēng)華已逝,但榮耀猶存。
身臨圣地,面瞻女媧像,你仿佛看見了母親——是的,這是全人類的母親。你放下一切雜念,誠心跪服在地,心無旁騖,隱隱有辭。你想述說著你的煩惱憂慮,可是又怎么也說不出。
于是碎步緩踱,冥想于大殿,于是埋頭梵音,凈心于山野。聞鳥鳴而回首,面懸柱而瞻仰,觀云霧而有思,口欲言而不出。坐崖石,轉(zhuǎn)閣宇,萬千心事似乎又涌上心頭,說不了神仙,你想訴于清風(fēng)。
清風(fēng)無言,你也無言。
你們在沉默中,完成了所有的交流。你什么也沒說,又似乎什么都說了;你仿佛什么都沒明白,又恍然明白了一切。
過古井,嘗圣水之甘甜;登古閣,觀云海之變幻;燒香表,求昌隆之福分。仙趣不斷,你難于言表。漫步山頂,踏云踩霧,沐風(fēng)而行,呵氣成云,你變得似醉而醒,亦真亦幻。
山風(fēng)徐進,寒意料峭,你卻不自覺地散開衣衫。天近得就在眼前了。聽著女媧宮內(nèi)裊裊的鐘聲,你擷一朵祥云,攬一束清風(fēng),吸一口仙霧,感覺你已不再是你了。——是的,此時你已經(jīng)是神仙了……
這時候,一兩個噴嚏或許能將你拉回人間。你擦著鼻涕、咳嗽幾聲,恍惚明白自己終究還是人。
于是佇立山巔,遠(yuǎn)眺人間。上蒼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你的心緒,一陣山風(fēng)吹過,仙霧散盡,遠(yuǎn)方,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藍(lán)天白云,碧空如洗,群山逶迤,森林蓊郁,千里沃野上,散布著一個個優(yōu)雅嫻靜的村落。在青翠清白的山?jīng)_里,散落著隱隱約約人家,掩映在無邊的綠色傍邊,綠樹葳蕤,幽篁掩映,流泉歡歌,炊煙環(huán)繞。
云霧遠(yuǎn)去,那些炊煙沒了遮擋,直直地鉆進了你的鼻孔。你仿佛聞到了無數(shù)佳肴的美味。你感到餓了,招呼著同伴,急急地下山。
回頭遠(yuǎn)望,那山,那林,那樓閣,都?xì)v歷在目,卻再也見不到神仙,似乎也從未見到過神仙。
這時的你,已徹底地告別仙境,回了人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