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山縣官渡鎮(zhèn)的百里河是大巴山皺褶里一條狹長而隱密的山溝。時近六月,草木競翠,河溝里最充沛的是“空氣維生素”——負氧離子,撳開車窗,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小精靈似乎直往身上撲,熱情得讓人心曠神怡。更因為心懷向往和敬仰,我們根本不覺得山高水迢。
不久來到羚羊溝,溝邊有二十來幢鋼筋水泥的“洋樓”,溝對面的山坡上,有一個樹木掩映的院子。拾級而上,院門上寫著“中原突圍綠池子會議紀念館”,土墻泥瓦的房屋,墻上涂抹了一米來高的水泥,里面陳設簡樸,卻用照片、地圖、文字等多種材料告訴人們:綠池子會議是中原突圍中的一次重要會議,它標志著中原突圍右路部隊轉入建設鄂西北根據地的新階段。
1946年6月26日,中原軍區(qū)5萬多人沿著不同的路線,沖破國民黨軍隊20多萬人的包圍圈。江漢軍區(qū)部隊在副司令員羅厚福、副政委文敏生的率領下挺進鄂西北,相繼建立了竹山縣委、竹山縣民主政府和竹南縣委、竹南民主政府,并進抵陜西省鎮(zhèn)坪、白河、平利等地。由于國民黨在進入川、陜的交通要道上布下重兵,江漢軍區(qū)部隊返回鄂西北,并與中原軍區(qū)副司令員兼第1縱隊司令員王樹聲率領的左路縱隊,在竹房邊界的上龕地區(qū)會師,成立了中共鄂西北區(qū)黨委和鄂西北軍區(qū),王樹聲任區(qū)黨委書記、司令員兼政委,劉昌毅任第一副司令員,羅厚福任第二副司令員,劉子久任第一副政委,文敏生任第二副政委,呂振球任政治部主任,張才千為副參謀長。下轄四個軍分區(qū),其中第一軍分區(qū)轄竹山、竹溪、鎮(zhèn)坪、平利、白河等地,司令員鄒畢兆,政委張謙光,軍分區(qū)機關駐竹山縣田家壩(今上庸鎮(zhèn))。
8月30日,鄂西北區(qū)黨委、軍區(qū)在“綠池子”旁邊的農房里召開會議,貫徹中共中央的指示精神,研究根據地創(chuàng)建工作,以牽制國民黨數十萬部隊,從而配合全國戰(zhàn)場的戰(zhàn)斗。這是一個光榮的任務,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要完成這個任務,不僅要抱定犧牲自我的精神,還要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氣和信心。
“綠池子”是百里河山垴上的一個天然大水凼。參加“綠池子”會議保衛(wèi)工作的原江漢軍區(qū)司令部警衛(wèi)團二營六連戰(zhàn)士蔡星煌這樣回憶道——
我出于新奇,隨著首長來到綠池子旁邊觀看。這個池子面積大約一、二里地,位于海拔千米的山頂,因常年積水,水里生滿青苔,水也變?yōu)榫G色,故以水的顏色命名。大家默默地注視著水面,誰也沒有說話。忽然,池子里游出一條水蛇,口擒青蛙,發(fā)出一陣“唾”“哇”的嘶叫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首長們各自拾起小石頭向蛇打去,打了幾次都未擊中,蛇始終咬著青蛙不放。首長們的臉色顯得更為憂郁。我忽然聯(lián)想到,蛇咬青蛙雖是大自然的生物鏈現象,此時見到是不吉利的。國民黨對我軍的層層包圍,是否也預示著我軍的處境呢?我急中生智,挑選一塊半尺長的石塊,向蛇攔腰砸去。正巧把蛇腰砸進泥漿,頭尾在水中拼命打轉。青蛙得救,蹦跳著跑去。首長們一見,臉上云消日出,不由得哈哈笑了起來。羅司令員(注:應為副司令員)走過來對我說:“你打得好哇!”
9月1日,中共中央批準了鄂西北區(qū)黨委、軍區(qū)的請示,正式任命了領導干部,鄂西北區(qū)隨即成立了四個地委,各軍分區(qū)政委分別兼任地委書記。9月上旬,兩竹房中心縣委和民主政府成立,張謙光任書記,雷天明任縣長,轄竹南縣委、房西南工委、竹南工委和秦口工委等。竹南縣委書記許明清,縣長張先浩,駐官渡樓房溝;竹南工委書記周克光,主任劉明??;原竹房縣委轉為房西南工委,工委書記栗棲,主任陳敦秀,駐柳林公祖;秦口工委書記周治華,副書記兼主任呂鵬皋,駐房縣秦口。
10月8日,鄂西北區(qū)行政公署成立,劉子久任主任,劉子厚任副主任。此時鄂西北地區(qū)共建立5個地委、專署和軍分區(qū),轄6個中心縣委和民主政府、18個縣(工)委和20個縣民主政府(辦事處)、100多個區(qū)鄉(xiāng)政權組織。
在根據地建設如火如荼之時,國民黨部隊大兵壓境,對鄂西北地區(qū)進行“清剿”,鄂西北軍區(qū)部隊化整為零,堅持游擊作戰(zhàn),用偉大的犧牲贏得了偉大的勝利。
10月5日,竹南縣委書記許明清在房縣麥浪坪受傷被捕,10月20日在竹山縣城關鎮(zhèn)走馬崗被敵人活埋,年僅28歲。當土埋至腰際時,許明清奮力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
竹山縣委原書記朱正傳9月調任均鄖房中心縣委書記兼三地委民運部長,12月下旬,在十堰茅塔河與敵遭遇,他命令戰(zhàn)士突圍,自己留下來阻擊敵人,敵人見狀狂叫“抓活的!”朱正傳為了不當俘虜,把最后一顆子彈留給了自己,時年28歲。
曾任兩房竹中心縣委書記的張謙光后來調任興山地委書記兼第二軍分區(qū)政委。1947年2月26日,張謙光在興山縣平水河一帶遭到敵人重兵包圍,激戰(zhàn)中張謙光中彈被俘,后來英勇就義,時年39歲。
……
為了勝利,許多戰(zhàn)士即使陷入絕境也砥礪前行。他們有裝啞巴乞討的,有給農民做幫工的,有在保長家教書的,有在藥店當伙計的,還有在牢房里與敵人斗智斗勇的……1947年5月,轉入外線作戰(zhàn)的中原解放軍率領主力部隊重返鄂西北,接應堅持在鄂西北革命斗爭中的各支部隊和傷病員,浩浩蕩蕩開赴豫皖蘇解放區(qū),投入到全國軍事大反攻的行列。
這樣一個深邃的山溝,卻牽動起如此深沉的歷史,讓人感慨萬千。需要說明的是,綠池子離此還有二十多里地,那里山路崎嶇,人跡罕至,當年的房屋早已廢棄而坍塌。在羚羊溝里建設“綠池子”會議紀念館,正可追憶共和國大將王樹聲,中將劉昌毅、張才千、文敏生,少將羅厚福、李人林,以及劉子久、劉子厚等根據地黨政領導人轉戰(zhàn)鄂西北的苦心極力,從中體悟廣大指戰(zhàn)員在創(chuàng)建鄂西北根據地中體現出來的勇于犧牲、敢于勝利的精神!這種精神歷久彌新,永堪膜拜。此刻,我們遙望遠處的山峰,思緒飛起,向綠池子飛去。
(袁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