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那五角錢

現(xiàn)在搭車真煩人，每次非在城內(nèi)來回轉(zhuǎn)它七八圈，直到車里座無虛席才肯正式動身。今天也是如此，轉(zhuǎn)了幾圈已不記得了，等人坐滿，抬手看看表已過去55分鐘。本來暈車的我還未出城就頭昏腦漲了。

車子一出城就撒了歡地向西沖去，一輛輛車被拋在腦后，風(fēng)馳電掣般的速度叫人心驚膽寒。我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樣，五臟六腑都攪到了嗓子眼了。車子在A鎮(zhèn)停下來了，因為有人要上車，我探出窗外覷了一眼原來是位老人。

這位老人約莫60開外，背有點駝，額上溝壑縱橫，身著褪色的灰白大褂，腳上那雙少見草鞋很是惹眼，腰上挎簍左右晃蕩著，步履艱難地走過來，還未上車就聽到了一連串的咳嗽聲。“快快，麻利點”女售票員一疊聲地催促著。老人是在女售票員的生拉硬拽中上車的，車上已沒有空座位了，老人環(huán)視了一圈，只好就地站在女售票員旁邊，一手護著挎簍，一手緊握著車上扶手。車又重新上路了。

幾分鐘后，有人要下車，售票員找錢時，一張五角錢的紙幣從包中不慎飄了出來，落在老人的腳邊，售票員忙著找零也沒有察覺，周圍的幾個旅客見是五角錢也懶得吱聲，這年頭，物價飛漲，通貨膨脹，紙幣貶值，誰還在乎那五角錢，就是扔在大路上也很少有人愿意彎腰。

駝背老人見狀，忙伏下身拾起來，遞給女售票員，說：“同志，給你錢”女售票員見老人遞過來一張五角錢的毛票，頓時光火了，高挑著眉毛嚷著“老頭子，沒有錢就不要坐車，拿五角錢來糊弄誰呀，現(xiàn)在起步價也是兩元，你拿五角錢給我，你神經(jīng)病呀?！蹦鞘燮眴T如竹筒倒豆子一般朝老人吼著，尖酸刻薄的話語十分刺耳，容不得人作絲毫辯解。老人又急又氣，又是一陣咳嗽后，“我，我……你……你你……太過分了”，老人滿肚子的委曲卻說不出來，臉漲的通紅。

“我什么我，老東西，坐車耍賴還有禮了?！迸燮眴T惡狠狠指著老人的鼻子說。我真擔(dān)心她那的眼珠子會迸出來。

“停車！快停車！”女售票員朝司機吼道。

“世上還有這樣的人，坐車不想給錢，你以為你是誰呀，天王老子呀，真是個白癡！”司機邊緊急剎車邊幫腔說?？磥磉@司機一定是那女售票員的丈夫吧。

車還未停穩(wěn)，老人就被推了下去，由于慣性老人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口里還在重復(fù)著“我，我，不是這樣的”接著又一陣咳嗽。這事幾乎發(fā)生在一瞬間，許多乘客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是怎么回事。我的胃猶如翻江倒海般難受，自顧不暇，擔(dān)心一張口就會“現(xiàn)場直播”，只能干瞪眼。

車“嗖”地一聲呼嘯而去。知情的乘客這時才回過神來，車內(nèi)響起了一陣騷動，有人指責(zé)女售票員不明事理，冤枉了好人。事情的真相在人群中紛紛傳播開來。那女人聽罷，高傲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可嘴里還不停地狡辯說“誰讓他不說清楚的，誰讓他不說清楚的，這種人活該！”知悉內(nèi)情后的人們開始憤怒了，有人要求司機馬上停車折回，向老人賠禮道歉。在眾人的一片斥責(zé)聲中，中巴掉頭了。

車在遺棄老人的地方停下了，人們極目四下里尋找，再也沒看到那隆起的駝峰和那竹蔑挎簍。只有那一串串粗重的咳嗽聲還在人們的腦際縈繞，不時扣擊著人們的心靈。（余韻幽幽）